第64节(1 / 2)
现在他总算明白对方为何要带茶叶进来了,他放空自己的方式是在地上画格子,下“打三棋”,别人是煮一两茶叶一两金的“白毫银针”,真就贫穷少男与高富帅的参差。
第二场统一交卷时间到后,衙役告知他们可以出门,谢良臣就又围着围脖出去了。
被人关着的滋味的确不好受,基本与坐牢没两样,这两天他早上起床洗漱,甚至都能摸到自己下巴上的胡渣。
想起以前他胡子长起来的样子,不用照镜子谢良臣也能猜到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颓废,不过幸好梳子他是带了的,因此头发还算顺滑整齐。
出了号房,脚才刚踩到小道上,谢良臣便发现地下似乎已经结了冰,上头的雪也很薄,人走在上头极易摔倒。
原本他想着要不就在门口站站算了,可是想着一个时辰后自己又要被关进去待三天,他还是决定逛一圈再回来。
小道这边是号房前头,另一边就是别排的后墙,谢良臣想着既然路滑,不如扶着墙走,哪知还没走过去,后面便传来一人呼痛的声音。
转头看去,却是隔壁那少年不小心摔倒了,此刻正扶着腰呲牙咧嘴,五官都皱成了一团。
谢良臣见状便退回去扶起他,“你没事吧?”
少年扶着他手站起,脚下却仍重心不稳,看着还要打滑的模样,谢良臣便先把他扶到了墙边。
号房后墙的缝隙里生了杂草,因着有草的缘故,此处倒无结成块的冰凌,少年站稳了脚,这才笑着道谢道:“多谢兄台相助,小弟姓江名牧,京城人士,敢问贤兄高姓大名?”
这便通上姓名了?谢良臣看他衣着打扮,便知此人出身定非普通,再加上之前两人易物,对方却没有跟他结识的意思,此刻突然示好,他总有点警惕。
“江兄不必客气,在下姓谢,乃从江城而来。”谢良臣客套还礼。
江牧见他不愿透露过多自己的信息,也不在意,用手扶着墙,一边朝前走,一边与他谈话。
“我观这两日谢兄做题一直从容不迫,可见学识渊博,不知师从何人?”
谢良臣见他摔了一跤还要往前走,暗暗挑眉,也跟在后头,只是却没答,而是反问道:“江兄看着也还未及弱冠,想来也是名师出高徒。”
江牧见他戒心甚重干脆也不问私事了,只与他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,“谢兄是第一次来参加会试吗?”
谢良臣点头,只是点头过后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,于是出声道:“却是第一次,江兄该是也如此吧。”
“嗯,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考,所以还不太习惯,不过谢兄看着倒老练得很,想来此次必能高中。”江牧恭维道。
谢良臣可不敢这么自负,全国多少举人,其中卧虎藏龙的更不在少数,如今还有一场没考,他可不敢掉以轻心。
“江兄说笑了,我此次来也不过碰碰运气而已,结果如何全凭天定。”
他这边谦虚,江牧却又说起另外两人来,其中一个便是谢良臣之前见过的孟彻,另一个则是位名叫盛定直的人。
据他说,这两人一个师从大儒,又年少多才,因此名声都传到了京城,另一个则是盛侯府的盛定直,是盛家长房嫡孙。
这个“盛”字一出来,谢良臣心中就是一顿,他一直知道盛平顾身份不简单,但如何个不简单法,他却无从知晓。
现在这江牧说到盛家,他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平顶村那个老人。
于是,他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盛定直来,而等两人绕着贡院走了半圈后,大概情况谢良臣才算是清楚了。
回到号房后,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,直到察觉夜色已深,再不睡明天恐怕就要晚起了,谢良臣这才收敛心思,合眼睡去。
只是第二天一早,谢良臣醒来后就觉得有点头晕,最初他以为是睡眠不足,可是等洗过脸,吃过早饭,他整个人依旧没什么精神,而且鼻子还有点微微堵塞后,他反应过来了,自己绝对是着凉了。
幸亏他带了防治风寒的药丸进来,谢良臣察觉自己生病后就开始吃药,只是未免答题时没精神,他还是又切了一片人参含在口中。
如此过了片刻,不管是药物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的原因,谢良臣觉得自己精神好了点,便到了温水进砚台里开始研墨。
第三场考试全考策问,总共有五道题,皆是问政见时务。
像第二场考试里的策论,虽然与策问很相似,但是在表达上主要侧重与表述考生对考题的理解,也就是我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,当然也会提出一些建议,否则就太夸夸其谈了。
但是策问与论不同,主要侧重点在“问”上,也就是考官提出问题,考生对此问作答,并写出详细可行的对策来。
一般来说,论的题目较短,而策问的题目长一些,而且因着涉及内容是时政要务,所以里头的情况很复杂,一道题里有时往往不止一个问题,而是还包含许多小问题,而考生需得对这些提问悉数作答,不可回避,若是回避,则必然失分。
谢良臣拿到卷子后便发现,这次的五道策问题都十分的紧跟时事,比如大融与北桑国一直断断续续有交战,这第一道题问的就是:
汉朝时,贾谊曾给汉文帝提建议,如何感化匈奴蛮夷,对此,贾谊提出了“五饵三表”之说,也就是给匈奴好处,并让他们见识中原王朝的繁盛与发达,这样就能把这些蛮夷给感化、同化,以后也不再进犯中原了。
而班固对此策则持讥讽态度,说他是异想天开,书生意气。
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观点,然后题目又调转话头,说秦朝时,秦穆公之所以能称霸,也能驯服西戎,就是因为一直给他们送美女送丝绸礼物。
再有,汉朝时有个太监叫中行说,他被汉文帝强行派到匈奴去后心生怨恨,于是干脆投靠匈奴帮着出谋划策对抗中原,其中他就常常以秦穆公拉拢收复西戎的例子来警示单于,让他千万不要轻易被汉朝打动同化。
所以说,贾谊的“五饵三表”之说或许也并非没有作用?
这策问起头便是问,所以虽然里头列举了两个实例,但是并不代表考官也赞同贾谊的说法,而是在问:“到底有没有作用。”
有没有作用?谢良臣对此的观点是:有,但不是决定性的。
要说一个人打算感化他蛮不讲理又凶恶的邻居,只要不停的给他送礼物,并且展示自己有多文明有多富庶,从而让他放弃找茬,大家就能手拉手成为好朋友,这种想法说是傻白甜也不为过。
若是自己没有过硬的军事实力,真要这样干,恐怕用不了多久,对方就会直接登堂入室的来打劫,并顺便骂一句傻/逼。
要是军事实力足够,但是仍然企图以不停送礼物来感化对方向善,那又得叫一句“冤大头”“圣父”。
而且这样的冤大头行为,不仅没有实质性的作用,还会逐渐掏空国家财政,令大国威信扫地,是很不利于震慑周边小国的,如此一来,原本只一处的动乱,恐怕得四处开花,毕竟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嘛。
所以,在谢良臣看来,贾谊的“五饵三表”虽然并非全然无用,但只能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使用。
比如可以用此计来分化对方,以此计策对待敌国部落里的部分势力,而对另一些则打压,等几方势力互相开始猜忌,又转换拉拢的对象,如此又拉又打,才是上策。
也就是说,不要总以圣人心态来对敌国之事,而要把重心放在增强自己的实力上,糖衣炮弹只能作为实现目标的其中一个小技巧,而不能当成主要手段。
理清楚了思路和对策,谢良臣便将其转换成文言文写成策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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