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枕眠后(1 / 2)
陈书棋在浴房外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两下,然后毫不客气地伸手推门,一推之下才发现门被从内侧反锁。
她来时就带了几个力气大的丫鬟婆子,此时刚好派上用场,二话不说就开始撞门。
浴房里的门长年浸在水汽里,撞击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,门栓横挡在门后,眼见就要断裂。
陈书眉无奈扶额:“二姐,不要撞了!我开门就——”
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,浴房摇摇欲坠的门栓再也经受不住更多摧残,“啪”的一声断成两截碎在地上。
陈书棋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
“你站到一边,不要动!”
她四处翻找,屏风后帘子里都搜了一个遍,浴房内除了刚沐浴完的陈书眉,再无第二人。
陈书眉无辜地问:“二姐,怎么了?”
“我听丫头说进来人了,是谁?!是不是贼人闯进来了?!别怕,我带了人来,在咱们府上,没人能欺负你!”
陈书眉愣了下,眼眶泛酸,刚要说什么,陈书棋突然将目光转向浴桶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陈书眉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,二姐来得速度太快,这一大桶血水哪里来得及倒掉,而她神情稍一变化,更加坚定了陈书棋认为浴桶有问题的念头。
“把窗帘钩子拿来!”
丫鬟送上挑窗帘的钩子,如临大敌地并排在陈书棋身侧,纷纷摆出了防卫的姿态。
陈书棋离浴桶站得老远,探出一个钩子尖尖到水里,拨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。
没有。
陈书棋“咦”了一声,站得近一些,整根钩子都伸进水里,认认真真翻搅了好几遍。
一无所获。
陈书眉悄悄松了口气。
陈书棋赌气地把钩子丢到一边,又嫌弃地睨了眼浴桶,“这花瓣是哪个庄子送来的,怎的掉色成这个样子,晦气!”
陈书眉随意附和,她发梢还滴着水,借着擦头发的动作抬头,担忧地瞥了眼屋顶那个一尺见方的天窗,那儿明晃晃地留下了一个血手印,只要抬头望上一眼,根本瞒不过去。
“二姐!”
就在陈书棋要抬头的那一瞬间,陈书眉猛地绕到她面前,借着擦头发的动作遮挡了一下,嘴唇贴在陈书棋耳边。
“二姐……其实方才的确有旁人在这房里……”
片刻后,丫鬟婆子散了个干净,陈书棋跟着陈书眉走进她的卧房,一推门就看见床榻上躺着个穿着寝衣的身影。
明显是女子身形,胸膛轻微起伏,已经睡熟了,
陈书棋慢慢退了出去,示意陈书眉也跟出来,开口仍是一贯的训斥:
“你如今是大姑娘了,带要好的手帕交回府也不算什么事儿,何必躲躲藏藏,搞得这么小家子气?没得丢人现眼!”
陈书眉乖巧点头,“是,因她性子内向胆子小,不爱应酬,我也……不想麻烦夫人……”
陈书眉越说越小声,十足的受气包模样,陈书棋冲她翻了个大喇喇的白眼:
“就你小心眼儿,我娘私下里再怎样,还能当着客人的面给你难堪吗?”
陈书眉忙笑着应下,陈书棋端详了她一会儿,扬着脖子颇为自矜道:
“以前总觉得,你虽然来了我们家,但从来也不跟人亲近,冷冷清清,总像是随时要走的模样。如今……你肯交朋友,多了点人气,我也放些心了。”
陈书眉心道,你若是知道了我“朋友”的真实身份,还能放心才怪。
总而言之,抓够了贼,也耍够了姐姐威风,陈书棋志得意满地离开了陈书眉的院子,回去的路上,脑子里倒是不停地浮现出那位“手帕交”的模样。
那女孩儿虽睡熟了,但闭着眼也瞧得出五官清秀,似乎有些面善,又想不起何时见过……
如今国子监里学生足有几百人,若是打过照面不相识,也是有可能的。
陈书棋“哎”了一声,懊恼地一拍脑门儿:“忘了问那姑娘是哪家的了!”
陈书眉一踏进房门,就看见蒋飞正坐在床榻上,双脚从榻边垂下来晃啊晃,双眼晶亮,哪有半分睡意。
“我收回以前说你们家姑娘的话,你二姐……人还不错。”
陈书眉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答话的意思,走到角落打开箱笼,在里面翻找不停,又听见蒋飞啧啧道:“就是可惜生了这么张嘴……”
陈书眉将几个圆滚滚的白瓷瓶丢到床上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“擦你的药吧,伤口又不疼了?”
蒋飞的伤口生在右胸,自己倒是瞧得见,只是低头擦药凹得肩膀痛,时不时就要抬头转一转脖子,陈书眉坐在她旁边,一把夺过药瓶,帮她擦起了药。
那伤口是硕大一个血窟窿,蒋飞疼得脸都白了,只是硬忍着不吭声,陈书眉看着她额头豆大的汗珠,有意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,顺理成章聊到了陈书棋。
“我来之前,我二姐是家里的幼女,满府都宠着她,娇惯得不像样子——总归家里已经有一个合格的闺秀了。因此……哪怕她说了再难听的话,陈家上下也只会觉得有趣。噢,那时候老夫人还在,我父亲孝顺,万万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教育女儿的。”
“后来我进了府,她许是觉得自己以前的乐趣还是不够,做千娇万宠的女儿妹妹做腻了,哪有做姐姐有意思?再加上夫人不是我亲娘,甚少搭理我,见二姐主动要担起教养妹妹的责任,当然是巴不得。”
蒋飞脑筋转得快,一下子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。
陈书棋比陈书眉大不了两岁,自己尚且顽劣,懂什么教养妹妹?
陈书眉若是侥幸生长得好,是二姐教养有方;若是长不好,那陈书棋至少多了个玩具,能满足她很长时间的兴致。
对陈夫人而言,怎么都是赚。
蒋飞瞧着她语气平淡,面上没有分毫不平,就事论事般为她和陈书棋的姐妹关系下了最终论断:
“一晃几年过去……这整个陈府,倒是就她在我眼前,还像个活人。”
蒋飞又等待了一会儿,意识到陈书眉不会再多说,张大嘴:“啊?就这??”
没有互相折磨、没有相爱相杀、没有病态的施虐与依恋、也没有最终谁也无法插入其中的亲密姐妹之情??
陈书眉在伤口附近轻戳了一下,蒋飞长长“嘶”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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